top of page

64三十六周年给王丹的公开信

  • Writer: ChocBrxwnie :3
    ChocBrxwnie :3
  • Jul 13
  • 5 min read

三十六年过去了,六四仍是一道撕裂的伤口,不只是撕裂了中国政府与人民之间的记忆,也撕裂了异议者之间的伦理基础与未来想象。每到这个时候,我们总会陷入熟悉的争执:到底应该坚持革命,还是寻求改良?我们是要彻底否定这个体制,还是在现实中逐步寻求可能的变革?


我写这封信,不是要对某个人下判断,也不是为了重演道德清算。我写下这些文字,是想在某种缠绕和沉默中重新开启一场必要的讨论:我们是否可以重新定义“反抗”的意义,是否能以一种更真实、更具伦理责任感的方式理解我们与祖国的关系?


我曾相信,也至今依然尊重许多民运先行者的牺牲与理想。但在这条路上,我也越来越清楚地看到:仅凭理想主义的姿态,无法构成有效的政治路径。异议的力量并不来自于道德洁癖,而在于它是否真正触及了社会结构的变动可能。


革命话语的魅力在于它的清晰——黑与白、敌与我、正义与邪恶——它使人拥有一种压倒性的正当性。但这种正当性若缺乏现实条件的支撑,就可能变成新的禁锢。我们不妨直面现实:中国共产党目前掌控着一个高度组织化、资源丰富、统治机制成熟的政权,其对异议声音的压制是制度性的,也是长期的。在这样的背景下,仅靠道德谴责和象征性对抗,很难带来真正的制度松动。


在这漫长的对抗中,海外民运与中共的关系也日趋复杂。双方彼此强化敌意,形成一种“零和”僵局。海外民运的抗争,虽然激励了不少人,但同时也被中共视为“境外敌对势力”的一部分,加剧了对境内异议的打压和对海外异议的打击力度。这种相持状态不但消耗了双方资源,更阻碍了可能的变革与对话。与此同时,中共在全球化的冲击下,也在寻求策略调整和体制创新,试图修补治理漏洞,塑造对外更为积极的形象。虽有限但显现出某种“策略性和解”的可能性。


然而,这种“和解”的话题,极易引发误解,尤其在意识形态深刻对立的背景下。海外民运与中国极权体制长期存在一种基于意识形态的深刻隔阂:西方民主制度强调自由、人权、法治等普世价值,而中国体制被视为专制、威权的对立面。这种“水火不容”的对立,使双方难以理解彼此,且“和解”常被误解为“妥协”或“背弃核心价值”。


然而,真正的和解并非放弃普世价值,而是承认现实的复杂性和多样性,探索在坚持价值基础上的务实合作与共存。柴玲的心路历程为此提供了深刻启示。她曾是八九学运的核心人物,理想坚定,流亡海外多年后,经历了信仰的洗礼和对历史的反思,最终在内心与历史、过去与现实中达成和解。她没有放弃对自由的追求,但也接受了现实的复杂,选择在自由环境中寻求个人幸福与精神安顿。


“和解”不是妥协,也不是放弃理想,而是一种更宽容、更具建设性的政治智慧。它鼓励我们超越零和游戏,承认不同历史与文化路径上的多元可能,在共存中寻找变革的机会。


换言之,和解是一种基于尊重与责任的政治实践,是“既不丢弃自由信念,也不拒绝现实条件”的智慧选择。只有如此,海外民运的理想才能真正扎根于中国社会,而非流于抽象与对立。


我们不能忽视西方主流思想对现实政治的反思。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理论提醒我们,真正的政治参与需要广泛而包容的对话空间;福柯对权力关系的洞察使我们理解,权力无处不在,政治不仅是对抗,更是微观的治理艺术。在这一视野下,我们看到中国体制中的某些政策尝试与西方治理理念产生交集,如法治建设与社会管理创新,这为东西方思想和解提供了现实基础。


过度的意识形态对立成为阻碍双方理解的最大障碍。只有放下成见和标签,真正开启跨文化、跨制度对话,才能激发新的制度创新和政治活力。


我不否认“推翻体制”的愿望有其情感依据,也承认1989年的理想曾照亮一代人的青春。但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象征政治层面——口号、姿态、标签、流亡叙事、光环称号——这些不能自动转化为政治改变的力量,有时甚至成为新的自我安慰机制。


于是我思考:是否存在一种“务实而不犬儒”的政治伦理?既不美化现存体制,也不浪漫化对抗,逃避现实复杂性?是否能建立基于责任感与建设性的政治语言,为中国未来打开空间?


对于六四,我选择尊重多元视角而非固守单一叙述。历史非审判剧场,而是理解入口。我们可以承认学生理想主义、政府粗暴镇压,也探讨事件如何在结构性盲点滑向灾难。谴责暴力同时理解群体如何在失望与激情中走向激烈对抗。这非相对主义,而是对复杂性和彼此立场的尊重。


我不相信历史有绝对真相,但相信未来需共识。民族走向成熟,非靠永恒分裂,而靠深刻共识——即便不完全、充满争议。


这也是我想对王丹说:若真心信中国值得奋斗,或许需跳出熟悉阵营与姿态,重新思考“政治参与”意义。非简单重演1989,不是自由与暴政剧本,而是设想新语言:包容不同视角,承认彼此局限,接纳现实灰度,建构未来路径。


我们在海外享受自由空气,但自由非仅权利,更是责任。能否转化为建设性关怀,回归现实、推动变化力量?我相信可以。前提是学会在分歧中对话、共存、寻找行动方向。


更重要的是,海外流亡华人不应只做旁观者或口号高喊者。我们的知识、经历、资源,是祖国渐进民主建设重要助力。虽中国政治体制复杂集中,民主转型不等于无望。通过回归祖国,参与教育、法律、社区、公共政策等,我们播下民主自由种子,使其在中国土地缓慢但真实生根发芽。


这需勇气、智慧、耐心。不可期待一蹴而就变革,而应以长远眼光,承担推动渐进改良使命。海外华人应成中西文化、法律、政治经验桥梁,用务实行动替代空洞口号,为中国未来贡献力量。


历史不等人准备好才发生。我们所能做,是在裂缝中留更好记忆,积极塑造未来。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仍愿认真思考、平等对话、愿承担责任参与祖国建设者。

 
 
 

Recent Posts

See All
与胡平老师谈革命(89学运)

胡平老师作为中国民主运动的理论家,关于和平变革中国的发言,有理有据,不偏激以哗众取宠,也不中庸以图八面玲珑,可以说是代表了非常成熟的社会变革理论和现实的中国民主发展观念。 愚以为,革命是一个很有趣但难以捉摸的话题,人喜欢讨论但不容易总结。我前一些时间读亨廷顿的《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其中谈到说:“革命是现代世界观的最高表现,这种世界观相信人有能力控制和改变其所处环境,他们不仅有能力而且有权利这样

 
 
 
刘晓波是怎么死的?

文:欧阳京 最近独立中文笔会内部,围绕刘晓波的生活、经历,尤其是他那句“我没有敌人”的话,出现了不少激烈的争议。这让我感到有必要写下这封文章。 独立中文笔会是刘晓波和一些志同道合的同仁创立的。作为《零八宪章》的主要书写者、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得者,他一直活在我们笔会会员心中。独立中文笔会官网,还有一个专栏叫“刘晓波和我们不可分割”,显示在首页目录菜单中。(不过我建议这个提法改一下,因为文学性差了一点,

 
 
 
大跃进的国家焦虑与赶超冲动:民族屈辱叙事、革命体制与冷战结构的交叠机制

引言:从政策失误到结构性动力的再解释 在关于大跃进的研究中,长期以来存在两种最具影响力的解释模式:一种强调毛泽东的个人意志、思想激进与政治权力造成政策的失控;另一种则从制度结构出发,将灾难归因为高度集权、信息失真以及地方官僚体系的激励扭曲。在西方学界,代表性著作者如 Roderick MacFarquhar、Frederick Teiwes、Lucian Pye 等通过对高层政治结构的分析,揭示了

 
 
 

Comments


Post: Blog2 Post

©2022 by Train of thoughts. Proudly created with Wix.com

bottom of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