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第一位的----电影《林肯》

这两天病假在家把电影《林肯Lincoln》看了三遍。当电影中诸如Habeas corpus、obliterate、prosecutorial、prevaricate、insolvency、prerogative、abstention这样的法政哲学大词象一块块板砖一样铺头盖脸砸来时，而由一位黑人母亲平静地说出的话“I have never heard ask what freedom will bring, freedom is first.”则让我最为感动。

应该说，斯皮尔伯格导演的这部政治大片几乎没有一个多余的镜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忠于史实，毫无丑化或者神化味道，堪称政治片的典范。

电影的主题是展现林肯为了通过美国宪法第13修正案 -- 俗称废奴法案 -- 而努力时体现出来的政治智慧。其中复杂的党派斗争通过这个主题，象剥桔子一样，慢慢呈现在观众面前。

所谓党派之争，归根结底是价值观之争，价值观之争，归根结底是利益和荣誉心之争。所以，无论是民主党、激进共和档、保守共和党，无论什么政治立场，都逃不出人性本质诉求。

奴隶制度触及很多人的利益，但也触及人类的起码尊严----即良知。战争也好、和谈也好；逃避也好、面对也好；权利固然值得人为之拼搏，但良知驱使人做更伟大的事情。因为人靠面包而活，但不仅仅靠面包而活。

当林肯劝说坚持天然平权的激进共和党领袖妥协以谋求废奴法案的通过时，他说，在通往北极的路上充满沼泽、悬崖、暴风雨，如果不能避开他们而一味坚定地望北极进发，哪怕陷入绝境，那么知道北极的意义何在？

显然，这是林肯的政治智慧，把他的理想和现实完美地结合起来了。

人生而自由，然而自由需要用妥协和战争两个东西来实现。该牺牲时，不惮于牺牲生命，该妥协时，也时刻顾及自私的人性。

显然，民主从来就不是什么理想的政治制度。但是它是最符合贪婪自私的人性的制度。为了三分之二的大多数，拉拢、结党、利益胁迫就无可避免。

利益和良知是这个世界进化的动力，任何一方的失衡，都是不详的前奏。为良知而牺牲利益者，无非知耻近乎勇。为利益而牺牲良知者，无非见利忘义。

这个世界几乎就是这两种人的世界，这两种力量的消长，就是人类文明进步程度的读数。而在这种力量之间，这位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的挣扎斡旋，是真正触及灵魂的拷问。

当林肯在提前结束流血战争和可能失败的废奴法案之间艰难选择时，他酸楚地发问，Do we choose to be born？这种拷问，因为触及生命的本质，便越发让人为之正色敛容。

我们的生命是自我选择吗？我们是生而平等自由吗？自由是我们的终极目标吗？这些无法用逻辑来推理的求证的问题，其实就是我们的信仰。

而我们的信仰，才是我们生命的航标。利益和良知，都是为信仰服务的。而在不自由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发现自己生命的真正航标。

因此，无论生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自由都是第一位的。也就是说，真正的信仰或者说救赎，需要自由作为第一前提条件。否则，所谓信仰，就不过是一种逃避或者精神麻醉剂。

自由当然是第一位的。然而我们要问，自由从何而来？在13修正案进入投票前的最后一天，林肯面对共和党内部的质疑和彷徨，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不废除奴隶制，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和价值。人类尊严的命运现在就在我们手中，用宪法机制废除奴隶制，不仅仅决定了千千万万现在正被奴役的人将来的命运，而且也决定了还未出生的千千万万的人的命运。(Abolishing slavery by constitutional provision, settle the fate for all coming time, not only of the millions now in bondage, but of unborn millions to come. )”

就这样，美国人用不乏腐败也不缺自私自利的政客的民主政治结束了人类历史上最恶劣、最残酷、最丑陋的奴隶制度。当然，还有那场发生在华盛顿国会山之外那块广博富饶的土地上的血腥的南北战争，几百万年轻的人，他们大部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黑人的自由而战，而是只为了自己的荣誉和响应国家的呼召，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直接避免了联邦的分裂，间接地促使了“废奴法案”的通过。

虽然说，如果没有南北战争，那么也就没有第13修正案的通过可能，但因为正是林肯睿智而痛苦地利用了那场战争造成的“天时地利人和”，四处游说，并不惜阻滞可能提前结束战争的“南北和谈”以使投票顺利胜出而不是节外生枝导致前功尽弃。

可以说，我也无时不在盼望中国出现林肯这样的伟大政治家，以求中国人也可以用民主政治的方式，结束一切不合理的、打压言论自由、信仰自由、结社集会自由等一切公民权利的政策，甚至和平改变共产党一党专制的政治制度。而不是像美国人那样还需要发动一场惨烈的战争来付出巨大的牺牲，而达到自由的目的。

当然，越是宝贵的东西，得来就越不容易，过程就越漫长。中国人民为了自己国家的独立和强大，牺牲了多少个人的独立、自由和富足。如今，我们从庆祝二战胜利80周年长安街上的阅兵式可以看出，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像80年前或者100年前那样欺负中国了。从今以后，“中国人自己欺负自己”的问题，就会开始慢慢凸显到社会前台，泛滥在现实生活中：教育界、工厂内、办公室中、各行各业，各种私人公众场所，甚至社交媒体上。以前的弱肉强食，是用体力或者智力来体现，现在是靠权力和金钱来展开。徳先生赛先生，在毫无平等和自由精神的扭曲下，变成了投票游戏和逐利场。我们物质越发达，精神就越空虚。灵魂和肉体，如今只能追求一样。为什么？因为我们缺乏林肯这样的伟大领路人，虽然我们自以为有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领袖，却并没有惠特曼诗中的带领我们越过生活中无数次灵魂拷问巨浪的真正“船长”：我们的牺牲为了什么？我们的奋斗和努力又是为了什么？什么是人性尊严？什么是人类价值？如果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后就是无尽的黑暗，甚至你都感知不到那种黑暗，我们凭什么要对任何人都充满善意而不是恶念？（林肯语：with malice to none ，charity to all。）

在我眼中，林肯是美国最为伟大的总统，也确实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岸的巨人之一。不仅是美国人骄傲，也是全世界人心中的光辉形象，而这部让我常常饱含眼泪的电影，无疑是一个发人深省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