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独立中文笔会王丹的公开信

马建兄说得很好。

我们都是为了祖国民主和自由，只是个人经历、学识、认知导致了不同的方法和态度。

我个人是支持周舵的渐进民主主张的，但也有很多人主张革命。正因为此，我们才需要坐下来一起谈。达成共识或者求同存异。而不是抱着个人成见不放，意气用事。

说实话，如何看待当今的共产党政府，以及如何对待8964，是这个分歧的主要原因。我是什么态度，已经详细谈过了，就不赘叙，主张革命的人是什么态度，我们也大致清楚，无非首先肯定共产党是邪恶政权，不推翻不打倒就中国没有民主的可能。

我觉得这种观点是对的，但过于理想主义了。所以我们要采取务实和现实的态度。

而现实和务实的态度又不能违背良知和正义，所以我们才有这样关于共产党政府和六四镇压的争论。

我倾向于把已经发生的事情放过，谁没有错？谁没有犯罪？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纠结于64是不是对学生的大屠杀真相，意义何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视角，有些人认为戒严部队杀戮在先，民众和部分学生反抗在后，有些人认为相反，甚至有些人认为是“假旗行动”，等等，不一而足，但没有人有绝对的真相。

历史没有真相，只有观念。

放开这些纠结不谈，既然我们都是为了中国的民主自由，那么到底哪一种态度更有利？渐进改良还是革命？改良，改什么良怎么改？革命，革谁的命，如何革？这都是可以讨论的问题。比喊喊口号打倒共产党更有用。

我不是反对别人喊口号，而是觉得没有用。一来，共产党甚至很多人可能会认为，那些人无非是想要钱，花点钱堵住他们的嘴就好了， 二来，共产党现在在中国大陆建立了完整、严密的统治架构，经济实力和武装力量连号称世界第一强国的总统都不得不服，她根本不在乎别人喊这些东西，甚至会鄙视。

所以，我一直认为这种海外民运对促进中国民主没有多大意义。隔靴搔痒、浪费生命。当然，它可以给有些人带来好处，甚至谋生。比如说带来正义感、道德优越感、虚荣心等等。谁不喜欢这些美丽的光环呢：“民主斗士”、“自由站士”、“流亡作家”、“抗命诗人”、“民主理论家”等等。可是，这些光环能带来什么？能改变中国现状一丝一毫吗？不但不能，反而要迫使共产党耗费中国百姓的血汗钱、其他国家的纳税人的钱、很多人的生命，来对付这些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走走形式过场的“民运”。当我们生命结束的时候，当我们看到自己的一生无非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头衔，即将化成骨灰，国家还是那么不堪，我们的生命价值何在、意义何存？

说实话，我在海外享受了无比自由的空气和环境之后，“朝闻道夕死可以”，觉得死而无憾了，但是，不能把这种自由的空气和环境，带给自己的祖国，却在无时不刻不再提醒自己：梁园虽好终是他乡。

所以，我几乎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怎么办？这几天六四我想的更多，因为我想用这种思考来抛砖引玉，期待得到共鸣甚至醍醐灌顶的点拨。

看望我曾经仰慕过的现在也还必须尊重的王丹先生的回复，我越发感到这种思考的意义很大。

我甚至想对王丹说这样的话：

与其这样无意义地僵持下去，消耗生命，为什么不跳出思维定势，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为题呢？比如，本着务实和和解的态度，承认学生的愿望是好的，有激情有理想，并且刚开始也是支持共产党的，是爱国的，只是事态发展到后来，因为时代的局限，双方都缺乏政治智慧、法治精神和尊重他人的意识，在群体心理学规律的引导下，犯下群众运动必然导致的错误让北京进入无政府状态，甚至全国开始混乱，大有第二次文革之势，政府此时开枪驱散了阻止广场清场、甚至暴力反抗（烧军车甚至打死军人等）的激动群众，最后迫使爱国学生离开广场，国家慢慢恢复应有的社会秩序。

作为海外民运领袖，如果你可以本着这种态度，谋求全世界华人的大和解，虽然会给您个人声誉也许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但一定会有很多人理解你，加入你，一起开创一个全新局面。那时候，也许官方与民间尤其是海外华人爱国群体，就不会有过多的敌对和消耗，比如，大外宣的庞大经费就没有必要、老百姓就可以减少很多负担、防火墙也没有必要存在，等等。最重要的事情是，很多有志于祖国进步的人，就可以回到祖国，回到故乡，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情，比如去大学教书，去做社区工作，去给政府做咨询顾问，哪怕是是做一个小学教师，我们也可以在祖国一片小小的土地上，播下自由平等博爱的种子，让它慢慢成长。

据我所知，柴玲就在基督信仰的感召下，在内心与历史、往事和现状达成了和解。只是她作为一个女性，选择了在西方享受自由和幸福。女人的天职是享受幸福和自由，但是，我们男人的天职，是创造自由和幸福让她们享受。所以，我们不能甘心与在西方国家享受，物质和精神自由，甚至头顶的光环。如果你真爱祖国，就应该和她共苦，政治之苦、环境之苦、文化之苦，经过这种苦然后才能同“甘”，自由之甘。而不能指望自由从天上掉到中国大地上，或者有外力强加于她头上。没有共苦就资格同甘。更何况：

鸡蛋

从外打破是食物

从内突破是成长

道理我们都懂

却没人会看见破壳前

细胞汹涌的分裂变换

甘愿去忍受

那漫长的黑暗

我们要让中国成长，而不是成为食物。中国的成长需要我们这些经历过西方民主法制国家、自由环境的人，去帮助她、引导她，让她慢慢成长，这个过程也许会真的缓慢，甚至很黑暗，但是这是一切生命的必然。

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很难，对我也是一样的难。所以我们才需要心平气和地坐到一起讨论、商议。像真正的男人那样，平等、自由、互相尊重地讨论，而不是听到不好听的、自己不想听东西，就跑掉。然后回到自己的舒适圈（comfort zone）、逃避现实，继续做民主自由的美梦，享受民主斗士、爱国学生的光环。（对不起，这些话也许严重了一点，但是有时候我必须严重一点，尤其是对自己尊重的人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