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of page

墨尔本建房指南之六 - 老槐树

  • Writer: ChocBrxwnie :3
    ChocBrxwnie :3
  • Mar 7, 2022
  • 6 min read

我家后院花草树木繁多,自从前房东将近300平米的地连同一棵“雌”苹果树一同分割出去,剩下的落叶乔木就只剩下一棵与那雌苹果树共生的“雄”苹果树(结果但不能吃的装饰苹果树),和一棵20来米高的刺槐了。

我喜欢那棵一到夏天便繁花似锦的苹果树,低矮展开,像一把阳伞,正好遮盖住从后门到菜地的那一段方砖路。炎热盛夏里,或者午后,或者黄昏,拉一把靠椅,坐到树荫下,把脚搭在草莓吊盆下的石桌上,读书、发呆或者更小资一点顺带品一杯红酒,时间慢慢安静下来,直到最后只剩下不知什么地方各种鸟儿的叫声,叽叽咕咕的。于是一抬头,便看见那棵刺槐,稳稳地站在微风中,高大挺拔,一言不发,只有树叶轻轻颤动。 我更喜欢这棵刺槐。与其他树不同,刺槐的叶子大半个夏天都是嫩绿的,因为躯干高大,树枝长得很开,树叶就相对稀疏,嫩绿的槐叶这里一簇那里一簇,很便于水彩轻描淡写。因为树叶稀疏,刺槐高大却不太遮挡阳光,树下晾的衣服,可以晒到穿过树叶的点点阳光,却不至于被墨尔本毒辣的太阳暴晒老化。直到秋初,槐叶才慢慢变为深绿、然后淡黄,直到晚秋,深黄的树叶到处飘零,踪迹难寻,不像前院那几颗枝繁叶茂的枫树,火红之后,满地黑褐枯萎的树叶,要扫上一两个月才干净。


当然,刺槐还有一个最惹人爱的地方,那就是刺槐花。刺槐花晶莹洁白,一串一串的,在嫩绿的树叶中垂下来,十分惹眼。刺槐花淡淡的清香是沁人心脾的,摘一串在手里,那牛奶做成般的花瓣,加上这诱人的香味,让人有咀嚼花瓣的冲动。可正好,刺槐花是可以吃的。 去年,我摘了一篮子花,送给一个朋友,她把它做成了槐花饼,送来给我们品尝。最近又看到远在中国的朋友羽戈,发来“槐花饭”的美文,便知吃槐花还是挺普遍的事情。不过说实话,我已忘记了槐花饼的味道,也没有品尝过朋友“槐花饭”的芳香,只有咀嚼新鲜刺槐花的味道,永远难忘。 刺槐花好吃,是因为它的蜜。据说世界上最好的蜜,就是槐花蜜了,这是可以想见的。那像牛奶一般花瓣的洁白和清香,本来就足够让人心醉,加上花蕊中那清甜可口的天然花蜜,其状无以复加了。 小时候,我住在京广线边上。从我家走到村里小学,要经过一段京广线。也许是刺槐对土壤要求不高,容易生长的缘故,高高的铁路基上,种满了刺槐,用来固基防洪。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刺槐花能吃的,只记得一到刺槐花盛开的季节,上学放学路上,我总要在铁路上徜徉,爬树玩耍,小心翼翼地躲过它尖刺,摘下成把成把的槐花,往嘴里塞,吃得心花怒放。 当然,我们那时不知道这就是刺槐,甚至不知道它就是大名鼎鼎的槐树之一种。 我的故乡湖南衡阳,本地并不长槐树,槐树响当当的名头,来自于黄梅戏大家严凤英主演的电影《天仙配》。电影里卖身葬父的孝子董永,知书达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虽然身为奴工,却深得天上心地善良美貌的七仙女喜爱。七妹私自下凡,二人在老槐树下相遇、相恋。没有证婚人,于是老槐树通人言,开口说话,为二人证婚。这部大家耳熟能详的电影,随着那一段唱遍大江南北的《夫妻双双把家还》,让槐树和那句黄梅戏里最具特色的浑厚男低音独白“家住丹阳姓董名永”家喻户晓。 当然,这部电影里的槐树,是原产于黄河流域的中国槐树,与原产于北美的洋槐,也就是伴我走过无数儿时上学路的刺槐,是不同的。二者树叶形态相同,但刺槐树叶更为透明,因此呈嫩绿色;刺槐花为乳白色,而槐树花呈淡黄;果实也很不同,刺槐果是方的,加上三片果翼,像一艘艘微型外星飞船,而槐树果是圆的,像一串串念珠。相同之处,当然就是槐花的甜美芬芳。 因为这些,提起刺槐,就不免有点思乡。尤其是当秋日槐叶落尽,明亮的月光爬上刺槐光秃秃、交叉错节的树枝的时候,想要不思乡都难。 我已经十年没有回故乡了。 身处国外,偶尔也打开google地图,去看看卫星地图上,故乡有什么变化。有时候,这里看到三面环绕故乡村庄的耒水河上,添加了一座公路或者铁路桥,那里看到大片厂房取代了绿油油的田野,总不免有些喜欢、有些惆怅。故乡那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在卫星地图上,就那么巴掌大的一片。那段京广铁路还在,两旁郁郁葱葱的,想必刺槐应该无恙。占村子大部分面积的,是五六个深绿的池塘,一两排红瓦砖房,就列在池塘和菜地中间。像知道更多,却无从开始,因为它不像南岳那样的风景名胜,点开google街景图,就是建筑风景人物的实际模样,身处其境一般。 象七仙女一样从天上看下去,还认得那些走过无数遍的机耕道、那曾经洪水泛滥的河堤、那开辟为蜜橘林场的山、那作为儿时圣地的珠晖塔、那个父亲亲手打的水井----全村饮水之源,那片曾经是茂密桑树林的河滩,都依然还在那些地方。。。 想起故乡,就不可避免想起故乡的人。十年前,我最后那次回乡,是为了父亲的葬礼。当时我已经离开故乡多年,只能按照母亲列出的名单,骑着五羊摩托,向父亲的亲朋好友四处报丧,膝盖跪不暇接。说实话,父亲当过乡政府的水电专干,办过郊县农机水电培训班,开垦过乡林场,当过小学校长,在世时,故友世交还是很多的。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工作变化,屡次搬家等,我所认识的父亲故交,基本上没有几个了。只记得按着名单胡乱磕头,被磕头的人偶尔讲起旧事,难免让我泪水涟涟。 父亲去世这个事情,本乡十几个村子的人基本上都是知道的。于是报父丧路边歇脚之时,难免要听到些茶馆式街谈巷议。在乡里的人人看来,人走的越远,似乎就越有”出息“。那时我工作居住在省会长沙,已经就是他们作为”出息“的谈资。不过,那些闲谈人,也就是我的故乡人,基本上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即便偶尔碰到一个儿时的相识,家孝在身,我也是匆匆而过,招呼都来不及打的。 最后,父亲被一群陌生人抬着,按照风俗,稳稳地安葬在被湘江和耒水怀抱的山丘之上。然后,我一转头出了国,把年迈的母亲留在故土,更是把故乡所有的一切,抛在脑后了。 假如父亲还在,按照他当时也希望我远走高飞的想法,象我这样背井离乡,飘洋过海,去国怀乡的,算不算”出息“呢? 尽管我不如此认为,但是我无法不承认,在我们眼里,故土情、乡邻亲情,在这些所谓的”出息“面前,简直是一文不值的。在国人看来,只有”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而无那和你同饮一口井水、同耕一片土地、饥饿时借你粮米、寒冷时帮你拉煤、砌屋时帮你搬砖的乡邻的一点点位置。 所以,当我们抬头望着树枝上的明月,心里突然涌起思乡之情,绝非思念故土,而不过是在这种容易激起幽思的环境下,某种感动自己的需要在作祟罢了。 例如,在某次因月亮爬上槐树梢引发的严重思乡病发作之后的第二天,我还记得,曾和妻子严肃地讨论,是不是要跟市政厅申请,砍倒这棵刺槐,以及刺槐旁边那棵不知名但一到秋天便红叶如染的却不幸干死的小树,以便腾出位置,建一个车库,或者一个带厨房厕所的Granny flat呢。 此事悬而未决。直到有一天,无缘无故地,老槐树两棵大枝之一枯萎了,不再绿叶成荫,另一棵大枝孤零零地,显得很不幸福。加上我的这个区砍大树不用向市政厅申请,所以我就把它砍了,只留了与地面相平的一个树桩。 由此,家里后院凭空多了一块4、50平米左右空地,起个小房子的计划就付诸实施了。

Comments


Post: Blog2 Post

©2022 by Train of thoughts. Proudly created with Wix.com

bottom of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