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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变奏曲

  • Writer: ChocBrxwnie :3
    ChocBrxwnie :3
  • Mar 8, 2022
  • 6 min read

          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人一看见,就会自心底发出会心的微笑?           于我而言,一个是游戏着的孩子,一个是双人自行车。哪怕心底积郁了无尽的愁绪,只要孩子们童真的眼神对着我散发出一片纯洁的光辉,或者一辆双人自行车神气活现地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满天的乌云便会被蕴藏着无限绵力的清风扫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年春天,街头上的双人甚至三人自行车突然多了起来,象是满街都在飞扬着二重奏三重奏的旋律。或者一老一少,那是大提琴和小提琴的经典唱和,G弦和E弦上的高下相倾,一个成熟饱满,一个轻灵飞扬;或者是一对年轻的恋人,那无疑是用最为动人的双小提琴在演奏《四季》中关于春天的乐章,整齐划一地蹬着脚踏板,前后相随,如果爱情的音符也总是如此和谐,那么世界将是多么美妙;或者是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出于对春天的崇敬与亲和,兴致勃勃地呼朋唤友,结伴出行,用轴承和链条,奏响了被贝多芬或者柴可夫斯基所忽略了的谐谑曲三重奏。           记得有句老套的话说:“只要用心去发现,生活中到处都是美。”尽管我们知道生活的确是一面镜子,你微笑对它,它也将以微笑回报你,但是生活毕竟只能扎根于平凡和单调的土壤上。尽管孩子的笑脸、双人自行车可以象音乐那样激荡心情的某个瞬间,但是剩下来的大部分时间里,人们还是将象火车那样沿着自己坚强而机械的铁轨枯燥前行。           我们这一代人,几乎是伴随着自行车长大的。不同于姜文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把拥有自行车看成深宅大院里的达官贵人的特殊象征,自行车于我们而言只不过是平凡的交通工具。80年代初期满街潮水一样的自行车流,还蔚为壮观地浮现在我们童年的记忆中。           那时候,尽管一毛钱可以乘坐公共汽车过很多站,但是自行车所能够带来的乐趣,却远不是金钱的数量可以衡量。能够把父亲的自行车偷偷地骑出来疯一回,即便是在会车的时候,得意地使劲按响老式的车铃,也可以高兴很久,更不用说赛速、比载人,或者看谁能够在一条窄得几乎无法行走的田埂上骑车所带来的强烈的刺激和几近癫狂的兴奋了。           读初中时是住校生,没能用上姐姐的旧单车之前,只能走路、乘船,然后坐公共汽车去老远的学校寄宿。每次周末回家后,玩心重的很,迟迟都不愿返校,非要拖到最后一班船快开了,才背上书包出发。有时候没有赶上船,便只有走上几个小时去最近的公共汽车站。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行车钥匙居然挂在我的腰带上了,于是,便不必在星期六下午急急地赶上那班船,也不必忍受早早就天黑的冬季从船舱前面吹进来的刺骨寒风了。有了自行车,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晚一点也不怕,就算天黑路过坟地,高声唱支歌儿,加速蹬车,一溜烟也就过去了,月夜下各种可怕的景象,也没能造成什么传说中的严重后果。           上了高中,这些事情也仿佛年久的图画,慢慢掉了色。追求奇遇、刺激和卖弄的心境随着动画片《尼尔斯骑鹅旅行记》的播完而平静下来了。默默地赶路就成了自行车枯燥乏味的唯一任务,然后它螺丝松动、钢圈锈蚀,链条松动,破败衰老,还得毫无怨言地接受我无端的脾气发作,踢它两脚,我相信,它总会在我高考结束时被扔到破烂堆里去的。不过,我现在想,当欢声笑语再次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响起,衰老不堪的它是否能找到些最后的安慰?           那是快毕业的那年春末。几个城里同学要到我乡下的老家去看看,因为坐船走过长长的水路,是他们最好奇的。在高考压力折磨下的我,也愿意有这样一个放纵的机会。当然,其中最大的因素,是因为有我最喜欢的女同学。青春的短发,动人的笑脸,白色的凉鞋从沾满露水的草坡上滑下去,还有红格子的衬衣上那颗显眼的淡青色纽扣,以及在春末滔滔的湘江水面上,留下的惊叹和眼神。           路过空旷的飞机场,教她学骑自行车当然是最甜美的回忆。年轻时纯真的欢乐,可以使所有的东西黯然失色。自行车在至今还未学会骑车的她扭手扭脚的操纵下,懂得了世界上最美的舞蹈。扶着车尾的我,也仿佛把握着我最为宝贵的什物。           生命中还有什么东西更值得一提呢?随着爱情、工作、家庭转移了我们所有的视线,混乱、贫瘠、邪恶开始一点一点进入我们的视野。人们学会了虚荣和自我保护,把以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看成失败的象征;用西装革履、钢筋混凝土、挡风玻璃来构建心灵和肉体的堡垒,仿佛只有越隔离尘嚣,物质和精神所遭受的伤害就越小,而不知道“除非上天真要保佑你,否则防范也是徒然”这浅显的道理。或者,在他们眼里,这世界就是权贵的玩物,所开的汽车越是名贵,所穿的衣服越是精致,所居住的小家越是豪华,他们从这世界攫取的越多,便越是能体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份量。           但是,只有这几样东西,所有人都应该可以平等的享用,空气、阳光和自由。把自己保护最严密的人,从这三者的角度上来讲,其实不过是些令人耻笑的可怜虫。           当我跨上自行车,甩开西装领带的羁绊,一身轻松地蹬动脚踏板,感受着阳光和空气这自然界恩赐的沐浴,我就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而且为这自由,我付出的代价相当之低,几乎任何一个有心的人都可以做到。           矮树、草地、人群,从我身边亲切地划过;巨大的广告牌上,舒琪对着我展示着她迷人的笑容;湘江广阔的水面上,橘子州头湮没在水天一色的氤氲云气中,也许今天是个凉爽的阴天;阳光透过树叶,斑斓的光影映在地上,也映在愉快的心灵里,这是柏拉图笔下的真实;哪怕是片刻的肮脏,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不在心中着一丝痕迹。           当人们把所有的伪装通通剥落,我想剩下的一定是一颗淳朴的童心。所以每当我满怀喜悦地骑上自行车,马上涌上心头的便是这样一首儿童歌曲:           “I went to school one morning and I walk like this, walk like this, walk like this, all on my way to school.”           或者是:           “Here I come here I go, riding in my little twicycle, around the world around the world, me and my little twicycle.”           我也不象网友橐龠那样,有带着耳机听CD骑车的习惯,好比在四姑娘山徒步时,我痛恨带着耳机和墨镜在那段让人时刻有“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之感的山路中行走一样。           所有人为沉重的、浮躁的、典雅的、庸俗的东西,都无法掩盖住彻底放松、与这世界的自然声音彻底合二为一的感觉。           甚至,我还可以毫无顾忌地吹响口哨,而不用担心旁人的厌恶。           正如除了红绿灯,我可以不需要理睬任何交通标志一样,什么单行线、步行街、封闭半封闭街道、机动车禁入街道,都不能对我构成任何束缚。更不用谈什么柏油路、水泥路、崎岖山路、田埂路,谁都无法拒绝我自由通行的权力。           我还可以象《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那样,感受着对牛顿第一第二定律、动能守恒定律的理解所带来的理性喜悦,顺便计算以下自己从一个长长的斜坡滑下时可能延续的距离;或者我会高兴地发现自己的车可以变速,避免了为爬上一个大坡,费力地扭动屁股、用身体的重量去完成克服强大的势能提升所要做的功时出现的窘态,而小的时候,我们一般是用走之字路延长做功距离来省力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知道,当我从自行车上下来,面对的便是对车子被盗、工作中不正常的压力、人际关系处理等等俗事的忧虑,但是我珍视骑上自行车时,与人、与自然的那份贴近,因为贴近,毫无坐在汽车的蜗壳中多半会激发出来的那种优越感和封闭感;因为贴近,我更可以用善意的目光去看待身边每一个路人,或者对骑在双人自行车上的爱情行久久的注目礼。           所有的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我自由。而自由,则是我心中的圣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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