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谈自由
- ChocBrxwnie :3
- Mar 31,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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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京

亲爱的朋友,如果你没有听说过“自由大宪章”---Magna Carta,那么让我现在告诉你,因为它是历史上那么重要的一样东西,以至于现在英国人乃至很多其他人生活的一切幸福,多少都要归功于它。
Magna Carta是拉丁文,用英文翻译过来就是Great Charter, 即大宪章,它是Magna Carta Libertatum的简称,即关于自由权利的大宪章--The Great Charter of the Liberties。
我不打算介绍这个大宪章的内容,维基百科有详细的说明。这里我只想谈谈自由权利在这里的意思。Liberties是人作为万物之尺度的各项权利,这种权利,指的是人对物的支配权。谁都知道,没有占有就没有支配权,没有支配权就没有自由。
从生活本身的角度来看,从食物到衣物、到房产、到汽车游艇,都是人想占有的,因为你可以支配的东西越多,你就越“自由”。
当然,这个自由的根本,在于你支配你的身体、你的时间、你的思想的权利。
自由大宪章,规定了13世纪英国约翰王与全国25个郡县封建主们的权利和义务。比如禁止非法拘禁、保障公正,更为重要的是明确了封建主向王室交税的限额与条件。当然,不仅仅局限于一个国王和25个封建主,而是每一个自由的英国人,Free Englishman。大宪章最后经过文字改动,成为国王和每一个人的宪章。
当每一个人都有权支配自己的身体、时间、思想时,这些东西就成为了我们的财产(Liberty),我们就是自由的。当我们看到这样优美而实在的人权宣言:“每一个人的家,就是他的城堡。”这个城堡,“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我们就知道,自由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基础,甚至是审美的基础。
无自由,就没有审美。
世界上有两种狗,一种狗,例如金毛,很好训练。因为它们对食物的本能反应如此强烈,只要你有食物刺激它,它基本上可以做到百依百顺。另一种狗,则稍微难一点,它们对自由的向往有时候会超过食物,让人觉得它们难以控制。
很不幸,我家德牧就是这样一条狗。每天出去散步,为了防止它被外界刺激而激动起来,我总是要给它带上嘴套,这样就能很容易地拉住它--只有项圈是不够的,德牧往前冲起来,很难拉住。Huggie不喜欢这个嘴套,每次看到我要给它带上出门,它就一百个不情愿,哪怕待在院子里不出去。
我以为久而久之它就会习惯这样的羁绊、或者说不自由的情况。但实际上,几个月以后,它每次路过草地,都要本能地在草地上使劲地蹭,想把它蹭下来,有时候,蹭得鼻子流血不止也不肯放弃。
可怜的狗有时候沮丧地躺在地上,拒绝散步,搞起“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来。哪怕我用能买到的最香的狗零食引诱它,都无法让它动心。让我无可奈何,只好强制拉起来继续走。
作为主人,我看着它可怜,有时候很想给它带上普通项圈,稍给它一点自由,但是太麻烦。虽然心里难受,我也只好虚伪地安慰自己:“这是为了它好。”或者想:“唉,它不过是条狗而已。”
是的,狗没有财产,没有灵魂。什么都没有,就没有支配权。这是狗与人政治上的区别。但狗可以没自由,它们也基本上安于不自由的状态。如果它们“自由”起来,就会为了食物和交配权争斗而造成破坏,造成破坏就会被人消灭。所以,人掌管狗的生死,狗谈不上自由。
然而人不能如此,人有财产,有食物和安身立命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人有灵魂。如果一个人放弃对思想和灵魂的支配权,那么他比起狗来,就只多了物质的支配权而已。当然,他还是自由的。但是,如果有人因为要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例如不加约束地批评专制政府或者政党,而被剥夺了对自己身体和时间的支配权,被抓去坐牢或者枪毙,那就是完全地丧失这种支配权。
当然,你也可以为了避免别人剥夺自己身体和时间的支配权,而甘心放弃自己思想和灵魂的自由。例如,很多在微博和微信媒体里发言的人,或者在社会上幸苦经营的人,常常主动修改自己的言语、用词,以免得罪共产党,被“国宝”请去喝茶甚至被拘留,因为那样不但要失去自己半天甚至几天的时间和人身的支配权,还有给自己心理带上阴影和负担。
但是,这种用放弃对思想和灵魂的支配权而获得的自由,总而言之不是完整的自由,也不是真正的自由,例如,如果我在此文里放弃使用共产党这几个字眼,以免此文被禁止,那么我就是为了一点对言论支配权、而放弃思想和灵魂的自由。如此,虽然比起我家Huggie来,这种情形要好很多,但是枷锁还是在的,只不过我家的狗的枷锁待在嘴和脖子上,我的枷锁则戴在我的灵魂里。
自由是审美的基础,就是这个意思。
当你无法自由支配自己的思想和灵魂的时候,你的观点和看法就会受到影响,甚至约束和限制。奴隶们造出不好产品,世界上没有什么伟大的艺术创造是由奴隶创造的。
狗没有自由和灵魂,所以它们没有审美,草地上随地拉屎拉尿、发情时当众交配,让人感到非常尴尬。它们无所谓,因为那是本能。人却不能按本能而生活,因为审美是人的基本需要。
记得当年自由主义在中国互联网成为时髦字眼的时候,有人写了这样一篇让人脊背发凉的文章----《当自由沉没的时候,自由主义浮出水面》。只有当道德沦丧的时候,我们才呼唤以德治国;当法制缺失或者虚弱的时候,我们才呼唤依法办事;没有自由的时候,我们就对自由渴望最为强烈。
笔者旅居澳大利亚多年,几乎淡忘了自由这个字眼。只有在每日遛狗的时候,看到这个可怜的畜生,才想起自由的意义;才想起自己因为无法忍受不能自由言说而退出论坛、放弃微博的情形;才也想起当年村里的妇女们像狗一样装到卡车上被拉到镇里被强行做结扎手术的情形;也想起89年那段悲伤而激动的时光;因为今年是狗年,所以我们作为豪迈的万物之灵,才应该更多地想起狗和人的关系、差别和幸与不幸;我才念叨着最近对习近平发出“罪人”呼声的王怡牧师,为他的激烈而喝彩,却又为这个从未谋面却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笔谈历史的网友充满担心和忧虑。
也因为最近微信群的言论管制越来越强烈,我最近退出了几乎所有的微信群,除了踢球群和家人群以外。请大家理解这种无奈和忧伤。
2018年9月20日,
于佛蒙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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