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of page

康德《未来形而上学导论》详解 之五、形而上学如何可能?

  • Writer: ChocBrxwnie :3
    ChocBrxwnie :3
  • Apr 20, 2022
  • 10 min read

Updated: Apr 21, 2022

之五、一般形而上学的可能性




在《未来形而上学》开头,康德就提出形而上学既有首要的问题,又有超越的问题。就是说,形而上学并不仅仅涉及到对超验对象的存在的猜想,例如上帝是否存在,灵魂是否存在,灵魂是否与身体分离等。而且我们在日常经验中做出的判断,如一个事件是另一个事件的

的原因,或者其他自然法,如每个事件都必须有一个原因,等等,都包含有形而上学的成分。


因为当我说球A是运动和球B的原因时,我就是在运用普遍而必要原因概念或因果律,即“每一个事件都必须有一个原因”。这就是形而上学。因为这些概念和原理不能从对物理世界的经验中得出,而经验,是由感知力和它的空间时间直觉的先验形式结合一个或多个属于理解力官能的先验概念来实现的。

人总是从因果关系、从存在、从可能性和必然性的角度来体验世界的。因为人类

理性会自动将时空感知和普适而必要的先验概念进行综合,我们永远不可能仅仅从感知中就得出必要而普适的概念,因为无论我经历或感知多少次某些特定相关的事件,我最多只能说,我还没有感知到一个反例。正如休谟承认的那样,无论有多少在空间和时间上具有恒定联系的事件样本,我们都不可能提出一个必要且普适的命题。如A是B的原因,或者蜡在融化之前和之后是同一种物质。原因和物质的概念以及其他十个概念都必须是先验的,即纯粹的。


但是,除非我有了具体的感知,那么那12个属于理解力官能的先验概念将处于休眠状态。


例如,如果我没有感知到某现象,我就不会体验到可以让我们运用因果律的事件。同样,如果我没有必要和普适的先验理解力概念,我的感知就仅仅是感知而已,而不是经验。为了获得“经验”,我必须有感知,即“看“到的东西,并将它与先验的理解力概念综合在一起。


这就是我们获取知识的方式,是康德在人类认知论上的重要突破。即我们的时空感知与我们

理解力的先验概念综合起来才使我们认识世界成为可能,使我们有资格说我们知道A是导致B的原因。但这些概念只适用于我们可能经历的对象,也就是在时空中感知到的东西。它们并不适用于事物本身。我们体验到的世界,即我们所谓的自然,是由我的理性呈现给理性自身的。


这些概念只对可能体验到对象有效,如果我们试图将这些概念应用于事物本身,那是毫无意义,因为我对事物本身没有感知,就像洛克所说的那样,我只拥有我的思考。而我的心灵被构造成只能经历时间-空间现象,并且这些现象被作为概念的原理约束着。


我们不能从感知到的现象中得出自然法则,而是我们先验地拥有这些概念,并把它们加于感知之上。我们先前指出的那12个概念,就是自然法。


因此,不存在什么主体客体二元论。


当然,我们可以在口语中谈及主体和客体,就主体而言,书桌是客体,没有书桌就没有客体。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空间和时间直觉形式让感知成为可能,不是因为我使用理解力的概念让我能够理解这些物体在空间和时间中的行为,就没有桌子、也没有物体和以及物体之间的关系了。

所以,主体始终是判断的一部分。人从来就不能对独立于我们对它们的表述而存在的事物本身作出判断,所以当我们体验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是在体验自己的意识结构,因为我无法以任何其他方式体验世界。就像一个录音机,它的结构使它只能重现声音,人类理性也只能根据它的结构方式来体验世界。


人永远无法知道非人类所感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笔者注:经典的问题,狗可不可以“看”见一棵树?)对于不同的生物而言,时间流逝的方式都不相同。


起初,康德称自己的理论体系为超验理想主义,即理性的结构将我们对世界的理念升华了。但是由于理想主义这个词太让人容易联想到巴克莱,所以康德更倾向于将这个体系称为批判哲学,或者说批判理想主义,即指出理性的能力,以及人类理解力的局限性。


我们知道,人类理性完全可以做到对现象世界或者说我们经历的世界进行判断,因为正是理性的构造方式让我们体验这个世界成为可能。但是如我们尝试去理解可经历的世界之外的东西,就超越了理性的能力范围了。这种尝试,我们称为超验地使用理性。(用理性来理解可以经历的世界,称为immiment use of reason。),即当我们思考第一推动、上帝、灵魂这些概念的时候,由于我们并没有对这些思考对象的感知,所以是在超验(超出经验)地使用理性。


《未来形而上学导言》第三部分,就是要阐述为什么理性总是倾向于或者说被迫使去进行这种工作,去尝试理性无法企及的工作。


我们知道《纯粹理性批判》中的名言,“没有感知的概念是空洞的,没有概念的感知是盲目的。”可是,人类的理性却总是无法克制地去追求那些无法感知对象的概念。例如,当我们说事件A是事件B的原因时,我们会追问,什么又是事件A的原因呢?如此上溯,去试图找到“第一因”。比如,水里激起了涟漪,最外圈的波痕的原因是次最外圈的波导致的,而所有的波痕都是最内圈的波导致的;最内圈的波痕是人扔的石头导致,那么是什么导致人扔石头呢?答案是,人的自由意志。但是我们无法“看到”我们的自由意志本身,因为它不在时空之内。所以,我们只能凭它的结果来推测它的存在。即理性试图超越它自己所能“看见”的,产生了自由的概念。自由作为三大超验对象之一,是理性试图无条件地使用因果律而得出的对象,因为它没有具体的的经验来让理性来进行综合。(笔者注:根据康德的话,没有感知的概念是空洞的,那么自由应该是个空洞的概念。)康德把这种由纯粹理性得出的对象,称为超验对象,它不在时空之内,所以理性当然无法感知它的存在,但是由于理性中的因果律,它又必须存在,否则因果律将无法自洽。康德把这种超验对象,称为本体noumenon,与现象phenomeno相对,或者思想的纯粹存在pure being of thoughts,即自由是纯粹思想的产物,我们无法证明它的存在,也无法证否它的存在。(笔者注:这就是一种信仰了。)


另,如果我们思考这个世界,设现在的时间点为T,世界的现状是时间点T-1状态的结果,而时间点T-1的世界,又是时间点T-2的结果,如此上溯,除非我可以假定有一个“第一因”,即起点,否则我可以无限上溯,那么这意味着,要达到T时间点,或者说现在,需要经过无限的时间,即意味着现在是永远不可达到的,这显然是矛盾的。所以,理性认为,世界必定有一个起点。但是这个起点也是非常难以理解的, 因为它不但要在时空之“外”,而且还要在时空之“前”,这也是矛盾的。(笔者注:宇宙大爆炸假说和广义相对论让人倾向于相信宇宙有起点,即时间有起点,因为在起点,质量密度无穷大的情况下,广义相对论会告诉你空间和时间都是不存在的概念。即没有“大爆炸之前”这个概念,大爆炸之前超出了时间和空间,是人类理性无法认知甚至想象的。)


我们再来看另一个超验对象,灵魂。笛卡尔的蜡,虽然在时空中具有各种形态,但是理性用康德的“物质”概念来进行综合分析,我们就知道蜡还是同一种东西。如果我们把蜡的具体表象去除,来问,蜡本身到底是什么?就得到不随外观形态变换而变化的“物质”这个超越时空的概念。不随时间变化的东西,是不能存在于时间之中的,因为随着时间变化这个定义,就需要时间。 而理性毫无条件地使用“物质”这个概念,会得到灵魂这个超验对象:当我们思考自己是什么的时候,我们是思考我们的身体、经历、还有记忆这些发生在时空中的东西,如果我们象笛卡尔除去蜡的各种表象一样来除去这些东西,即思考除开身体、经历、记忆这些需要凭时空感知才能获得的独立于一切之外的自我的话,我就得到了灵魂这个超验对象,即我的本质(笔者注:物体本质是就是物质,如蜡,和人的本质在这里是同一个词。根据细胞学,人体的所有细胞经过几十天就会全部更新,物质之本质上的”我“早就不是原来那个”我“了。但是,我还是需要用一个东西来定义自我,这个”自我“就是我的灵魂。)当我们说,我干了这个,我做了那个,我有记忆,其实我们就是在谈一个纯粹的我的对象,即灵魂,它与我们具体的时空感知以及记忆,都是独立的。同样,灵魂也是一个无法感知的对象,与自由一样,是一个超验的对象或者说概念。我们无法证明它的存在,也无法证否它的存在,也是一个本体。总之,理性试图无条件地使用物质这个概念,就得到了灵魂这个超验对象。


那么另一个超验对象,上帝又是如何推导而来的呢?作为理性的第三个官能,(笔者注:理性的第一个官能是感知力,第二个官能是理解力,这两个是属于实践的理性。)纯粹理性无条件地使用自己能力,但它既不是象用“因果律”概念来得得到一个完整的序列,最后得出自由这个对象,也不是象用“物质”概念来得到一个完整的对象,从而产生出灵魂这个概念。纯粹理性使用”“完整性”这个概念本身来得到上帝这个对象,或者说推理出上帝的存在,这个包含一切、既是开始又是结束、纯粹的、无限的绝对存在。上帝也是一个超验对象,我们无法证明祂的存在,也无法证否祂的存在。作为包含一切、无限的、绝对的存在,祂不能在时空之内,甚至不能在逻辑之内。


从对这些超验对象的分析看来,理性既可以得出世界有起点的结论,也可以得出世界无起点的结论,正如我们可以说有最小粒子,也可以说没有最小粒子一样,纯粹理性唯一能做的是站在一旁观战,而无法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时候,就是存在主义思想的诞生之时。因为对我们有终极价值的问题是,上帝是否存在?灵魂是否存在?人类存在是否有意义?等等。但是理性无法提供这些问题的答案。所以,作为存在主义思想之父的基督徒基尔阔凯尔说,理性进入了纯粹理性绝望的辩证两难,这时候我们需要信仰的飞跃(leap of faith),去做出信仰的决定,无论你是信仰什么,无神论还是有神论。这种决定是纯粹主观的,因为即便是当我们做出象“一个事件是另一个事件的原因”这种判断的时候,由于我们自己就是我们的理解力所理解的世界的一部分,我们已经包含在这种判断之中了。


对于基尔阔凯尔而言,人作为时空生物,其存在之意义的最高可能,不在于知识,不在于这个凸显的世界,而在于激情,任何一种可以让人有在这充满毁灭的时空中活下去的理由的激情。


康德在这一部分,是阐明了一般形而上学的可能性,即超验形而上学的可能性。是什么驱使理性去试图论证灵魂、上帝的存在、自由的存在。他认为,由于我们拥有的那些先验概念是如此的可靠,无论我们经历到什么事件,它们(如因果律)都会得到一次验证,以致于我们总是试图去单独无条件地使用这些概念。如果无条件地使用这些概念会产生那些无法证明和证否的超验对象,那么理性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康德承认他也只是猜测,自然世界中的一切都朝着某个目的而发展,所以理性也有寻求无条件的倾向、即那种超验倾向,否则,我们就会绝望。


康德给予我们以希望。上帝、灵魂、自由这些超验概念、或者说超验对象,给与人们希望。例如,自由的概念让理性防止了决定论的仓促结论:如果现在的一切都是由上一个瞬间决定的,那么自由就是一种幻觉。这种决定论让人压抑,因为我们花了多少精力和时间来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而否定自由存在的决定论让我们怕做出错误选择的忧虑、做出了错误选择而受到的惩罚、以及经历到的负罪感,变得毫无意义。


灵魂的存在,则防止理性做出唯物主义的仓促结论:一切都是物质的,没有什么精神世界,肉体死亡一切就消亡(我死后管他洪水套天)。


上帝的存在,则防止理性做出可悲的宿命论:宇宙的存在不过是偶然,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能量的盲目脉冲的结果。没有来源,没有方向,我们不过是些碰巧诞生的可怜虫,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就是康德的答案,不确定的、猜测性质的答案。


70年后的基尔阔凯尔说我们有一种无限的内在需要,需要信仰什么,这种无限的需求无法被科学所能提供的近似的东西来填满。当面临我们真正关心的问题时,我们被迫做出选择。可是当我们说A是B的原因的时候,我们没有做什么决定,而只是如此体验到它。我们只是在不确定的东西、我们无法知道的东西面前,才必须要做决定。例如说当A>B时,我们无资格自由决定B<A,理性会迫使我们承认B<A。对于基尔阔凯尔而言,真正的选择,要求的恰恰是不确定性。


从客观领域开始,不确定性作为认识真理的障碍,到了主观领域却成了值得庆祝的东西。即,正是因为我无法确定的东西诸如生命是否有意义这个事情,迫使我们做出选择。正是因为我们要做出选择,我们才承担一定的风险,不是被证明错误的风险,因为这些东西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而是我们做出的决定相信的东西不能让我们坚持下去的风险。风险产生激情,我们对确定无疑的事情如“A>B,B>C, 所以A>C”是不会有任何激情的,让我们有激情的正是那些不确定的东西,例如关于宗教信仰的讨论、关于政治的对话,那些无法被证明但对我们很重要的东西。


康德的任务完成后,就引出了后现代主义的存在主义思想、现象学等等。


Recent Posts

See All
耶鲁大学课程《欧洲文明1648-1945》 第十二课 19世纪城市

十九世纪的城市增长和城市化 十九世纪见证了非凡的城市增长和城市化,两者有明显的区别。城市增长指的是城市人口的增加,而城市化则是指生活在城市地区的人口比例的增加。 城市地区的阶级隔离地理 十九世纪的城市增长和城市化导致了日益加剧的阶级隔离地理,城市中显示出繁荣的西部与较不繁荣...

 
 
 
克尔凯郭尔

像马克思一样,克尔凯郭尔的哲学也是对黑格尔综合体系的反应。黑格尔认为,哲学在他建立起终极目的或理解了人类生命的终极目标之后,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使命。黑格尔的百科全书式体系似乎是哲学的终结,前提是你接受他的论点。而克尔凯郭尔讨厌黑格尔体系中的一切。他讨厌它自鸣得意的确定性,讨厌...

 
 
 
马克思与基督教

马克思对十九世纪哲学做出了最重大的贡献。马克思的目的不是综合雅典和耶路撒冷传统,而是综合并统一不同哲学趋势中的分散元素。其中最重要的是将来自休谟和亚当·斯密的英国怀疑主义、经验主义的政治经济学传统与黑格尔将人类历史解释为一系列渐进发展的理想主义传统结合,并把它们与第三种元素...

 
 
 

Comments


Post: Blog2 Post

©2022 by Train of thoughts. Proudly created with Wix.com

bottom of page